陈 金
时间像流水 ，许多已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 ，消逝得干洁净净 ，但一些已往的歌声却长烙心底 ，让人难以抹去。无论时间已往了几多年 ，只要一想起已往唱过或是听过的给你印象很深的那首歌 ，就会想到其时的生活场景 ，其时的人和事。
歌声串起生活 ，串起影象。
儿时在摇篮和背篓里听着妈妈和婆婆（我们老家对外婆的称呼）的小曲中度过婴儿期。唱的什么歌已不记清了 ，但肯定是唱了 ，因为他们爱赞美 ，赞美得好 ，因为我看见她们给我的弟弟们唱了。
小时常听爹爹（外公）一边织篾器 ，或是一边在地里干活 ，一边哼歌 ，我问婆婆那唱的是啥歌 ，婆婆说那是在喊洋歌 ，就是兴奋了随便唱唱或哼哼 ，并不见得有牢固的曲子。有时就是所谓的吟唱 ，内容就是《三字经》、《增广贤文》之类。爹爹上过私塾 ，对《三字经》、《增广贤文》之类的启蒙读物中的许多内容他都能横流倒背。抑仰抑扬地哼出 ，就酿成了吟唱――虽然这个名称我是十多年后上了大学才知道的。
一边干活一边哼歌是爹爹的习惯 ，尤其是在喝了几口小酒之后。据家人介绍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白天里 ，他还在稻场上一边用杨杈翻着通过石磙碾压脱粒的稻子 ，一边唱着他自已“作曲”的歌。吃晚饭时兴奋喝了点白酒 ，夜间一蹬腿就不可说话了。光脚医生来抠了一个爹爹的脚板心 ，没反应——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爹爹这一辈子受的苦 ，尤其是在解放前受的苦有卖的 ，曾被恶人打过 ，用木板夹过 ，但他始终都有一颗乐观的心。平时总能听到他快乐的吟唱。应该嗣魅这些都益于他从《三字经》、《增广贤文》这些启蒙读物里得来的修养 ，他也经常用这里面的一些看法来教育我们这些后人 ，诸如“饶人不是痴汉 ，痴汉不会饶人” ，“强中更有强中手 ，恶人还须恶人磨” ，“几几何年亡 ，不到白头死”等 ，让我们有一个良好的心态 ，一个永远赞美的心态。
在农村革新开放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 ，农民都是集体下地劳动 ，劳动的时候经常要对歌 ，好比插秧 ，人们经常在相邻或相距不太远的田里 ，这边唱来那边和 ，此起彼伏 ，很是热闹 ，那是真正的快乐事情 ，在美妙的歌声中 ，不知不觉就把农活干完。印象中 ，那曲调很是优美 ，可惜时间太长了 ，我已记不得了。再就是在兴修水利等工地 ，经常要打硪或夯 ，也是要唱歌 ，准确地说是喊号子 ，劳动号子 ，我觉得它有两个作用 ，一是统一节奏 ，好统一使力 ，同时也起到提劲的作用。那调子我倒是还记得一点：“越打越有火呀嗬海……”重复两句 ，第三句往上提。我其时就印象很深 ，但就不明白 ，为啥越打越有火呢？莫非他们不热爱劳动？或许是越打越有活吧。但历来没问过 ，
荆门也有外地的民歌 ，最有名的要算《数蛤( 荆门人读Ké)蟆》。“一个蛤蟆子龙灯 ，四条腿那嘛凤灯 ，龙灯龙灯凤龙灯 ，四条腿那嘛呀嗬嗨……”注意这里“子”一定要用像俄语一样的弹舌音才是正宗 ，不然便不标准。
上小学时有一首歌是最忘不了。因为它与一件重大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
1971年我发蒙上小学 ， 那一年 ，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彪驾机叛逃 ，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消息逐级转抵达老黎民中间。在那个从小就受红色教育的政治狂热的年代里 ，我觉得很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厥后就有了所谓的批林批孔运动。其时我们的音乐老师是一位武汉下放的男知青 ，在学校西侧靠近漳河三干渠的露天操场上教我们唱歌。最近上网搜索才知道其时唱的歌的歌名是《林彪孔老二都是坏工具》。歌曲全词如下：“判徒林彪、孔老二 ，都是坏工具。嘴上讲仁义 ，肚里藏企图。宣扬“克已复礼” ，一心想复辟。嘿！红小兵 ，齐上阵 ，各人都来狠狠批。红小兵 ，齐上阵 ，各人都来狠狠批！嘿！ ”但这位老师不会说普通话 ，只会讲武汉话 ，于是他教我们唱的这首就具有了浓浓的武汉味：“潘头林彪控老二……嘴上讲能衣 ，兜里昌鬼机……”相当长的时间里 ，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几个啥字 ，更不知道咋写。差未几四十年已往了 ，其时的老师叫啥名、长啥样早已不记得了 ，但其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声犹在耳。
读初中时 ，还在文革的后期。那时照旧相当的革命的。那时除了几个样板戏和几首革命歌曲 ，抒发个人情感的歌曲基本上是没有的 ，或者说是不让唱的。有一天 ，有一位叫王锋的同学在学校操场南边的菜地里唱起了“黄色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我愿是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愿她扬起那细细的羊鞭 ，不绝轻轻地打在我身上……” ，我感应很是震惊 ，但也觉得很好听 ，很有情调。厥后另有一首什么“你把我引到了井底下 ，切断了绳子就走了” ，就觉得更“黄色”、更滑稽 ，更“大逆不道”。这已经是我其时见到的最“坏”的孩子了。
现在的荆门市政府所在地 ，其时是荆门县城 ，是个三面环山、朝南洞开的盆地。山里有不少军工企业。在县城上高中 ，班上来了两位军工企业的插班女生 ，长得身材高挑 ，很是漂亮。不但如此 ，因较我们乡下孩子爱过较好的艺术教育 ，她们会识简谱 ，擅长唱歌 ，会唱许多新歌曲。于是老师安排她俩教我们唱歌。他们教了我们两首新歌 ，其中一首是纪录片《祖国宝岛台湾》的插曲《思亲曲》:
“气球啊气球 ，银色的气球 ，你轻轻地飞呀慢慢地走。气球气球银色的气球 ，我心里的话儿还没说够。你见了那台湾的好姐妹 ，说我思亲泪常流。家乡的荔枝已红透 ，亲人不尝怎忍去采收。来吧姐妹们 ，来吧姐妹们。我站在海岸望亲归 ，同尝荔枝解思愁啊。啊………
“鹞子啊鹞子 ，美丽的鹞子 ，你轻轻地飞啊慢慢地走。鹞子鹞子美丽的鹞子 ，我心里的话儿还没说够。你见了那台湾的好兄弟 ，说我思亲泪常流。盛夏已去果难留 ，期待佳客酿美酒。
“来吧兄弟们 ，来吧兄弟们�；毒墼诠爬系拈攀飨� ，举杯痛饮团圆酒。 啊…… 啊……啊…… 啊……嗯……”
现在 ，我要是与那两位女同学在街上碰得鼻青脸肿我都不认识她们了 ，但学那歌曲时的美好感受还能找到 ，那歌曲的旋律我还能哼唱。好多次在卡拉OK厅我都想找出那歌来重温一下那种感受 ，可是没有找到 ，只能留下美丽的遗憾。
上大学后 ，因为在上初中时上过文艺班 ，学过几天二胡 ，有点音乐基础 ，在迎新晚会上喊了几嗓子民歌和一首滑稽的《雨中即景》竟然引起好评 ，系里的简报上还点名表扬 ，那份简报我一直生存了好多年。我厥后另有幸成为系学生会文艺部的委员 ，与多位美女一起组织系里和班上的文艺运动。因为会点简谱 ，其时流行有不少歌曲卡片、歌单、歌本 ，我能对着自学歌曲 ，所以另有时机在班上教同学唱新歌 ，颇有几份盲目的自豪。结业时 ，许多同学留言都与唱歌有关 ，体现要把我的歌声带回家。人 ，他们都不要。
大学是个最值得赞美的年代 ，是个充满歌声的年代。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学习歌曲最多的年代。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歌曲集和《民间抒情歌曲集》、《抒情歌曲300首》等歌本上的许多歌曲我都会唱。每年放寒暑假回老家 ，和同路的同学在火车上要坐9个小时 ，这一路基本上是唱着回去的 ，除了其时的流行歌曲就是民歌 ，基本上没有重复的。
说到在武大印象比较深的歌声似乎不得不提到丁玲。
约莫是在1984年 ，我有幸在露天影戏院聆听了久仰台甫的文学仆人玲女士的一场报告——
丁玲是在其先生陈强的陪同下前去的。其时的校长是刘道玉。
丁玲一张嘴就吸引了我：
“同学们：你们在座的约莫18岁 ，适才给我献花的小朋友约莫8岁 ，我这位80岁的太婆跟你们18岁的人在一起 ，感受只有8岁。”会场啪啦啪啦一阵掌声。
“适才我要过去面的观众席上过来 ，你们的校长不让 ，说那是走下坡路 ，硬让我从舞台后面上来。其时现实是改变不了的。我原来就在走下坡路嘛！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我是那西山边上不肯落下去的太阳。”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潮一般的掌声。
没想到讲到精彩处 ，突然停电了 ，台上作报告的声音传不出去了。怎么办？丁玲马上站起来 ，和他的先生一起 ，来到舞台前面的边沿上 ，挥手指挥各人唱歌。其中有一首就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歌声在露天影院回荡 ，在校园回荡 ，到现在还在我的心头回荡。
借着在学校里喜好唱歌的惯性 ，加入事情后也借着简陋的收录机学了一些歌曲 ，如姜育恒的《再回首》等 ，加入过两次单位的卡拉OK角逐。有一次在办公大楼后楼唱了一首跑调的《心中的太阳》 ，给人留下了一些印象 ，有些同事到现在都还说起。厥后另有幸在机关的卡拉OK大赛中看成一次评委 ，虽然我知道是照顾性质的。
现在 ，卡拉OK已经很普及了 ，硬件也好了不知几多倍。但事情比以前忙多了 ，险些没时间学歌了。有时有应酬 ，也被同事和朋友拉到歌厅去。我便也不客气 ，脱下原来就未几的伪装 ，摊开喉咙喊几嗓子 ，尤其是到最后 ，《篱笆墙的影子》《心中的太阳》《儿行千里》《小河淌水》……总之是专找音高的歌曲 ，使劲地喊 ，自由地喊 ，居然另有人赞美 ，一位公认赞美得很好的帅哥级的领导还说我“有唱功”。其实我何曾正儿八经学过唱歌 ，只是凭着感受瞎喊罢了。我是把在歌厅唱歌看成一种体育锤炼 ，看成一种发泄 ，一种松开 ，或许正是这种心态让我比较投入 ，那种情绪赚取了较高的印象分。
爸爸妈妈两年前已从乡下搬到了荆门城里 ，今年春节我拖家带口回荆门过年。我们几个做子女的硬是把喜欢拉二胡的爸爸和喜欢唱歌的妈妈拉出去洗了一个脚 ，又拉到了白天鹅广场边的一家卡拉OK厅唱歌�？妓鞘呛盟荡跛邓凳裁匆膊豢先� ，说是太花钱。我们做了大宗的思想政治事情 ，还开玩笑说 ，你们不去钱省了也不给你们花 ，划得来？他们才不情愿地去了。去了他们还唱了好几首歌 ，可惜其时没带录音笔。但照旧用手机录了几个段落 ，现在还保存手机里。跟怙恃不生活在一起 ，偶而放来听听 ，也聊解一种相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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